观点|建立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股权投资机制的几点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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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与股权投资

　　作者：汤敏 左小蕾 【国务院参事室】

　　导读：长期以来，微型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缺乏股权融资的机制，而如今互联网银行在债权融资上的成功给微型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发展股权融资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种种迹象表明，新冠肺炎疫情之后经济逆全球化的趋势会进一步扩大，中国作为世界制造中心，应对受到的冲击做好充分准备。因此，稳经济、稳就业，开辟更广泛的国内市场成为当务之急。当前，我们要把经济工作和相关政策的关注点放在创造就业最重要、同时也是受到疫情冲击最大的微型企业和个体工商户上，为其创造一个更宽松的生存环境。在《中国金融》2020年第10期上，笔者就微型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的贷款问题进行了思考，在此将进一步就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的股权投资机制进行分析。

　　建立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股权投资机制的可能性

　　微型企业和个体工商户需要股权融资吗？笔者认为回答是肯定的。债权融资一般是对企业短期流动资金的支持，而股权融资是长期融资，对有潜力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通过股权融资，企业可以扩大生产规模，购置必要的设备，还可以降低杠杆率，减少风险。同时，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能够拿到股权融资，就等于获得了增信，更容易取得银行贷款。

　　长期以来，微型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缺乏股权融资的机制，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企业规模太小。传统的尽职调查、谈判签约、工商变更登记手续成本太高，投资者不愿意投。二是企业财务信息不透明，投资者很难了解到企业的真实运营情况，从而获得回报。三是缺乏退出机制，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上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没有投资者能期望等到上市后才退出，而市场上也没有其他合适的投资退出机制。因此，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的外部股权投资几乎为零。

　　不过，互联网银行在债权融资上的成功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为什么互联网银行敢给大量的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贷款呢？以网商银行为例。在没有一个网点的情况下，网商银行在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里，通过与其他银行信贷联营的模式已经为2400万家微型企业累计放款超过4.5万亿元，其中超过80%的是从来没有获得过银行贷款的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微众银行开展的对微型企业的“微业贷”试验，已为深圳的100万家小微企业提供了信贷服务，累计放款约2000亿元，户均贷款20万元。

　　应该说，互联网银行取得这些成绩的秘密在于，它们掌握了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的大量数据，并充分利用了淘宝、微信等平台的数字化优势。金融科技和大数据分析方式的发展都为互联网银行通过商业可持续模式解决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融资贵的问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既然互联网银行可以根据掌握的企业数据，运用人工智能，一秒钟内决定能否给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贷款，那么，我们就可以思考能不能根据这些数据和技术，开发出适用于股权投资的尽职调查方式？至于谈判签约、工商变更等各种繁杂的手续，都可以与有关部门进行沟通协调，对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这类特殊群体，采取更简洁的线上方式。鉴于这一领域对就业的重要性，相关部门可以通过“放管服”的改革迅速跟进，提供与其发展相适应的公共服务。

　　建立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股权投资机制的几点思考

　　首先，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是，这些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值得投资吗？最近全国工商联与蚂蚁金服发布的对2019年小微企业融资的调查结果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众所周知，2019年是近几十年来中国经济增长最慢的年份之一。但即使是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微型企业的盈利表现也大大超过小型企业。根据上述报告的数据，当年盈利在50%以上的微型企业占9.3%，盈利20%以上的占近50%。反之，在亏损企业中，微型企业仅占3.3%，而小企业占23.1%。如果从当年的大中型企业数据来看，盈利情况比小企业更低。

　　也就是说，从盈利的角度看，微型企业最优，小企业次之，规模越大的企业亏损越大、盈利越低。而企业盈利是股权投资的基石。也就是说，一部分微型企业是有发展潜力的，具有长期投资价值。

　　其次，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投资者如何才能精准地找到可投资的对象？在没有现成经验可以借鉴的情况下，可以先行先试。设想一下，可以先从互联网银行现有4000多万的贷款客户中找到成长性高、风险小、有发展潜力又愿意扩大投资的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来投资。如果上述的全国工商联与蚂蚁金服的抽样调查数据有普遍意义的话，那么，在4000万的贷款户中，就有9.3%、约360万户的微型企业年盈利在50%以上。这些连续三年都盈利50%以上的客户中，即使只有1%的企业符合条件，那也有3.6万户，如果每户投资10万元，就是一个36亿元的投资市场，足以开始一定规模的试点。

　　如何保证这些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的信息准确性？互联网银行的出现帮助我们解决了这一难题。那就是与互联网数字化平台合作，运用大数据的方式获得企业的综合信息。在试点阶段可以对那些有网上交易完整数据的微型企业进行投资，取得经验后再逐步向外扩大。由于支付宝、微信支付等支付工具的普及，微型企业的数据积累已经有一定规模。当国家征信体系进一步统筹完善后，未来微型企业数据方面就可能更透明、更易获得。

　　真正难的是投资者如何从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投资中获利和退出的问题。风险投资最终是通过上市退出，而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离这个目标太远，需要创造出相对应的获利和退出模式。实际上，对于投资者来说，更重要的是获利模式。如果能不断地从被投资企业获得高于其他股权投资的平均利润，投资者就不必急于退出，或者说想退出时一定会有人愿意接盘。根据笔者的设想，如果被投资的都是高利润、高成长型企业，投资者完全可以通过一定分红的模式来获利。分红的数量也完全可以由人工智能来定，零人工干预。每年通过人工智能给企业重新估值，投资者既可以把红利抽出，也可以按新股价进行再投资。

　　从长远来说，鉴于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对我国就业和经济发展的重大贡献，建议对这部分企业的投融资进行更大尺度的创新，例如，能不能有类似天使、风投、LP等不同阶段的投资者参与？能不能为它们设计出一个采用不同规则的特殊股票交易市场？信息化时代我们更需要发挥创新精神，大胆设想，小心试验，走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对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投融资的新路子。

　　最后，需要思考的问题是，谁来投资？原则上看，如果这样的投资获利很高，风险不大，手续又简便，投资者都会感兴趣。但实际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什么人乐于投资这个领域。这是因为用传统的思维方式，微型企业不具备长期投资价值。年轻的互联网银行也只出现了短短五年时间，一切都还有待观察。另外，目前投资领域的各种监管制度主要还是为大中型企业投资服务的，对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进行股权投资还存在诸多障碍。近年来，由于没有足够数据和科技手段支持的民间微型企业投融资创新失败，如众筹、P2P等，也增加了人们对微型企业投融资的疑虑。

　　建议可以由类似蚂蚁金服和腾讯公司这样的机构牵头，对微型企业股权投资开展试点。由于对互联网银行的运作最了解，对微型企业的数据掌握最全面，又能充分利用集团内的技术资源，这些机构牵头进行试点，再联合第一批愿意“吃螃蟹”的股权投资者们，在监管机构的支持下，试点更具有可行性。近年来，我国私募权益融资市场融资规模连续下跌，这也跟在市场中难以找到高盈利项目不无关系，股权投资家们急需开辟新的市场。

　　此外，本身以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为主要服务对象的互联网银行，如网商银行和微众银行等，在银行保险监管等部门的支持下，也可以尝试投贷联动业务。

　　事实上，在深圳市政府和当地银行保险监管部门的支持下，微众银行从2019年9月开始就成立了科创金融的专业化团队，精准服务区域内科创型小微企业，计划以“大数据+金融科技”为手段，线上和线下结合，尝试向优质科技型微型企业提供“股、债、贷”的综合融资服务。目前该银行正在申请取得投贷联动的业务试点资质。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面对严峻复杂的国际疫情和世界经济形势，我们要坚持底线思维，做好较长时间应对外部环境变化的思想准备和工作准备。”从这个意义出发，加强对提供了就业机会半壁江山和全部新增就业的微型企业及个体工商户的支持，是我国金融业应当担负起的社会责任。从更长远来看，人类正在进入一个科技革命的新时代，金融业也不例外。我国在互联网金融的很多方面已经走在世界前列，成果来之不易。在这关键的核心领域，国际竞争极为激烈，要保持我们的领先地位，就要不断创新。在金融“排雷”、严堵“后门”的环境下，应该疏堵结合，把风险可控、规范经营的“前门”开得更大一些、更好一些，让社会资本投资有出路的小微企业及个体工商户融资有渠道，创新出一套有中国特色的新的投融资体系来。